貴村,九都鎮(zhèn)與霍童鎮(zhèn)之間的一個美麗小鄉(xiāng)村,我的第二故鄉(xiāng)。
關(guān)于貴村,有許多童年的回憶。孩提時期,每逢寒暑假,父母便將我們姐弟仨送到貴村外婆家。從城關(guān)出發(fā),兩個小時風(fēng)塵仆仆的客車,到達站點保福寺,貴村在馬路的對面,隔著一條溪。下了車,走過一段滿是鵝卵石的河灘來到渡口,坐上烏篷船,伴著欸乃的槳聲,船夫竹篙幾點就到了對岸。上了岸,一路迎著熟悉的鄉(xiāng)音問候,直至家門口。媽媽是長女,我們的到來給外婆家?guī)砹藲g樂,舅舅姨姨十分疼愛我們,我們在廣闊天地自由撒野體驗生活。在菜園捕鳥,用的就是《少年閏土》里的法子,“掃出一塊空地來,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,撒下秕谷,看鳥雀來吃時,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,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。”記得那時有一只全身藍灰,尾部羽毛橘黃亮麗的小鳥,被罩住了,伸手去捉時卻給掙跑了,只留得手上兩根鮮艷的尾羽和滿懷的悵然。又一次捉到一只黑色的鳥,翅膀和尾巴間雜幾支白羽,捉來第二天便死了。聽老人說這叫張飛鳥,性子最急,被捉了就過不得夜的,大家嘆息了幾聲,此后便沒有了捉鳥的念頭。
因為心疼外婆的辛苦勞作,暑假時懂事的姐姐都會叫上我,去幫著家里采茉莉。彼時,采茉莉可不是件風(fēng)雅浪漫的事情,須得到山上的茉莉花田,趁著夏天的炎炎烈日,采下茉莉花的花骨朵。因為陽光越強,花骨朵就越白越飽滿,就越適合做茉莉花茶。所以每每等到早上九十點鐘,陽光已是熾熱,姐姐和我便戴上斗笠,上面覆以濕毛巾,兩個小小的人兒迤邐走上三四里的山路去到半山腰的茉莉花田,在大太陽底下細細找尋又大又白的花骨朵,往往汗流滿面也顧不得擦。采摘完后送到收購點,換回幾毛錢貼補家用,至今還記得當(dāng)時太陽直曬的酷熱和外婆欣慰的笑容。在割稻谷的時節(jié),我們隨大人下田,雖是玩鬧也有些許勞累,最盼的是田頭出現(xiàn)外婆挑著擔(dān)子的身影,隨著一聲“吃點心嘍”,大伙兒一擁而上,滿滿裝上一碗稀飯,柴火熬煮的新米的清香就著咸脆的鹽炒花生,就是無上的美味,更兼耳邊吹著清爽的涼風(fēng),那份愜意不啻是勞動最好的酬勞。
貴村有很多古樸的民風(fēng),印象最深且最歡樂的是村里的集體圍魚,每逢枯水期溪水較小的時候,村中每戶出一個青壯勞力組成捕魚隊,從溪的這岸到對岸拉上一張大網(wǎng),橫截溪流,全村老少夾岸助戰(zhàn),笑喊聲中大大小小的魚無處逃遁,盡落網(wǎng)中,最后平均分給各家各戶,那一份收獲的歡騰喜悅比過年還熱鬧。領(lǐng)回一大桶魚到家,外婆總是用最簡單的做法,加鹽煮熟了曬干,或配飯或零食,原汁原味的溪魚鮮香清甜,吮指猶香,是童年的味道,永遠牽絆在記憶深處。
我最尊敬的人是我的外公,一個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民,年輕時吃苦耐勞、堅韌樂觀,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了一個大家庭。一輩子豁達處世、寬容待人,和鄰里和睦相處,為村人所敬重。外公如今已九十六歲高齡,但身體依然健朗,瞞著家人種樹、養(yǎng)鴨、釀酒,一件不落,一刻不閑。我們現(xiàn)在還能品嘗到他老人家的勞動果實,深以為幸。 □ 吳艷